“仟儿。”侯海峰急呼一声。
唐棠抬手，他不敢作声。
侯仟肩膀颤抖，眼神惊惧，在恐惧支配下，他整个人看着都要神魂抽离。
不等唐棠问。
自己就颤抖着声音开了口。
“刀，刀，刀是我给贾，贾龙的，但，但，人，人不是我让贾龙杀的。”
一句话，哭腔浓重，带着厚实的绝望。
而也是这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原本，蒋中宁等内心喜大普奔，都以为凶手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却没想到，他招供的，俨然和他们认为的，不是一个事。
唐棠先于所有人，神速反应过来。
“所以，你们两个人合谋杀了燕娘。”
蒋中宁看向唐棠，稍一惊讶，满脸钦佩。
脑子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侯仟不住摇头，涕泪直落：“真不是我，不是我，呜呜呜，我没杀人。是李贺欺负我，他力气太大，呜呜，他欺负我……”
哭泣转为嚎哭。
旁人都没反应过来，还道怎么忽然哭成这样了。
唐棠还是那个神反应者，下意识的，拍了拍侯仟的肩膀，安慰：“别哭，没杀人就没什么好怕的，你平静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家属，都回避下。”
唐棠出言打发，顾全侯仟的颜面。
蒋中宁对左右侍卫使了眼色，侍卫上前，一应侯家人被请了出去。
见到家人出去，侯仟的情绪果然平静了点。
也愿意继续往下说了：“李贺是个变态，他喜欢男人，以前我去他赌场玩，他就骚扰过我，后来我觉得他人恶心，换了家赌场，那天夜里，我照常出来玩，回去晚了，打算去朋友借宿一宿，就在去朋友家路上，遇到了喝的醉醺醺的李贺，他看到我就拦了上来，调，调戏我，还动手动脚，我当然不愿意，以为不给他脸就可以，没想到他居然……”
侯仟瘦弱的身子，又颤抖起来。
委屈和屈辱肉眼可见。
蒋中宁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公子哥中也不乏有这方面爱好的，自然更是见怪不怪。
都没露出任何异样鄙夷之色。
唐棠更是鼓励：“缓缓，慢慢说。”
侯仟似生怕别人误会似的，急忙道：“没有，他没能把我怎么样，因为贾龙路过了。贾龙看到了，威胁李贺，要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全京城都知道，李贺是个变态，除非李贺把他签的那些赌债给免了。可没想到，李贺居然对贾龙拔出了刀，骂骂咧咧说贾龙居然敢威胁他，活的不耐烦了之类的。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我害怕的就想逃的时候，听到了匕首穿透皮肤的声音，吓的当场跌倒在地上。我脑子一片空白，好长一段时间，真的一片空白，直到贾龙让我帮忙搬运尸体，我才缓过来。他说，他说他是因为我才失手杀了李贺，说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如果他下地狱一定会拉上我，我吓坏了，我真吓坏了，我都忘记了自己后来做了什么，只记得脑袋稍微清醒一点，李贺已经被埋在了城郊的一片树林里。贾龙告诉我，可以回家了，我才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他一个人说了很久，没得到任何回应，怕极了，看向唐棠不断重复：“是真的，我没撒谎，我没撒谎。”
唐棠继续安抚：“你接着说吧，都在听着呢，大理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唐棠没加那句“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这孩子俨然吓的半死了，你就是不施加压力，他也会一五一十的招了。
反倒是压力过大，搞不好给撅过去。
“后来我回家了，我以为当时没人发现，李贺又被埋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以后我不提贾龙不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傍晚，贾龙就找到我，说他把这事告诉了他的相好燕娘，燕娘本来都打算好了和他私奔，两人收拾了盘缠行李，先商量去何家湾和燕娘的亲戚告别。没先到到了何家湾侯，燕娘竟然后悔出逃，劝他回去私奔，他心慌之下觉得燕娘会背叛自己，就动了杀心，没想到被燕娘发现，先手砸了他后脑勺带着盘缠匣子跑进了山里。他找了一个中午也没找到，实在没地方搬帮手，就找到了我。我想着是山里，平常和我爹进山，都要那开山刀的，所以才会带上家里的开山刀。”
说到这，侯仟露出了一脸的痛悔。
懊丧道：“我明明没杀人，我明明没杀人的，我们根本没找，燕娘就在山脚他们之前歇脚的地方等贾龙，但盘缠匣子不见了，贾龙逼问她盘缠下落，她不肯说钱财去向，只说没有钱贾龙寸步难行，劝贾龙回去自首。贾龙恼羞成怒，夺了我手里的开山刀威胁要砍死燕娘。”
侯仟的眼神，又惊惧起来：“他把燕娘真给砍了，燕娘临死前，还苦苦哀求他回去自首，可贾龙疯了，他不会听的，他哪里会听，他让我帮他一起挖埋了燕娘。我们在何家湾毛竹林里，挖了一个坑，把燕娘丢了下去。后来，他也害怕了，又没有银子无处可躲，就让我暂时给他安置个地方，我想来想去，想到了我家在灯笼巷的旧宅，那一片早无人居住，房子又年久失修倒塌了，不会有人查到那去的。我只是没想到，贾龙会死在里面，一定，一定是，一定是厉鬼索命，下一个可能就是我了。”
侯仟抬手，痛苦的捣住了脸。
“燕娘死了，李贺死了，我是帮凶，我是帮凶，呜呜呜，我怎么和我爹娘交代，呜呜呜，呜呜呜，我罪有应得，我活该万死，我是罪人。”
“燕娘未必死了。”一个平静却笃定的女声，在空气里响起。
闻声，侯仟猛抬起头。
“什么？”
“我想，我还需要到案发现场去一趟。”唐棠看向的是蒋中宁。
蒋中宁意识到什么：“唐小姐是想到什么了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杀贾龙的人，是他自己。”
蒋中宁：“……”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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