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非鱼与周望舒从秦淮河边担水回来,倒满两个大缸,把扁担撩在柴房里。
檀青跑上前去,给周望舒端茶递水,想帮他擦汗,但每回都被周望舒躲开。可檀青并不因此气馁,兀自说着自己今日又是如何败北的,请周望舒收自己做徒弟,同样,一直被周望舒婉拒。
可檀青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回头便把被拒的难过忘了,第二日又是如此,终于磨得周望舒不好意思,答应“教你一些防身的武功”。
岑非鱼踩在游廊的栏杆上,悄悄挪到白马身后,扒着柱子等他往后退来。
白马靠上栏杆歇气,岑非鱼便迅速低下头,一口亲在他脸颊上。他回头朝岑非鱼笑了笑,反手扣住对方的脑袋,把脸贴过去。
岑非鱼沉醉其中,心魂荡漾,不禁松开手,向白马凑近。
白马出其不意地一用力,岑非鱼便被拉了下来,大狗熊似的摔在地上,翻个身,满脸土灰,傻愣愣地看白马冲自己哈哈大笑,然后跟着一起笑。
白马笑够了,向岑非鱼伸出手。
岑非鱼握住白马的手,使劲一拉,把他拉倒,搂着他在地上打滚。
如此闹了一番,太阳也出来了。岑非鱼走进厨房生火做饭,周望舒拿起斧头劈柴,白马和檀青背着两个背篓,拿起柴刀,进山砍柴。
柴禾毕毕剥剥地响,很快,米饭飘香。
午后,几个人围桌而坐,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吃过饭后晒晒太阳,一日又过半。
周望舒闲来无事,只知道打坐。
檀青偷偷走到他身边坐下,与他并排打坐,偷瞄周望舒一眼,见对方神色无异,便定下心来。他心思单纯,虽武学天赋平平,但一步步稳扎稳打,进步倒也不算慢。
周望舒感觉到檀青已沉淀下来,睁眼看了看他,而后继续吐纳调息。
白马从未来过南方,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在院子里看花,看书,看燕子叼着枯白的干草,飞到屋檐下搭窝。
岑非鱼坐在地上,拿昆仑派老掌门亲手打造的宝刀“云上天”削竹签,三两下功夫,变戏法似的编了两个竹斗笠,跟白马一人戴一个遮阳挡雨,牵着手跑到野外玩耍。
此日,两人走到归居不远处的一颗桂花树下歇凉。
他们并排蹲着,捧着脸看满地新鲜的落花。
白马笑道:“一到秋天,草原上的青草就变成一片枯黄,西北风吹来沙尘,湖泊日渐萎缩,有时候一滴水都不剩。未知南方这个时节,竟到处都是绿的,当真有趣。”
岑非鱼感慨:“松柏常青,不知四季。草原有草原的壮美,江南有江南的明秀,黄沙堆里虽荒凉,却更显得绿洲生机勃然。”
白马好奇,问:“你见过绿洲?”
岑非鱼长舒一口气,道:“做过先锋,探过沙漠,干渴时远远望见一点墨绿,简直如获新生。绿洲里的花木水草,对迷失的旅人而言,都是上天恩赐的瑰宝。”他侧头看着白马,墨黑的浓眉一挑,眉峰如山峦,“如同你之于我。”
“从前,我听人说‘秋尽江南草未凋’。”白马别过脸去,闭眼任秋风轻抚脸颊,“此刻惟愿,你也不老,我也不老。”
岑非鱼眼神闪烁,哂笑:“哪有人不老?往后与我合葬如何?”
白马起身,负手踱步,卖起关子:“我要想想,须得深思熟虑一番。”
岑非鱼把白马扑倒在地上,带着他一路滚到桂花堆里:“你还要想?”
白马捧起一把桂花,洒在岑非鱼脸上:“当心我现在就把你埋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滚得满身落花,白马终于投降:“好好好!”
岑非鱼心满意足,开始在地上捡桂花。
白马站在一旁,扯起衣袍,接着岑非鱼扔来的花,兜住,问:“晚上吃这个?”
岑非鱼愤愤不平,觉得白马对食物的喜爱,一直都远超过对自己的喜爱,忍不住跟几盘菜争风吃醋:“自你我相遇后,我何曾让你饿过肚子?怎一天到晚只想着吃的?”
白马却不闻醋意,问:“炒着吃吗?”
“拿来酿酒!”岑非鱼无语,“桂花酒,香甜不醉人。咱们酿个十几二十坛,五十年后喝它个江洋翻覆,长醉不醒。到时候便相互抱着,一起滚进棺材里。”
白马刚刚有些感触,肚子却骨碌碌响了起来,摸了摸鼻子,道:“我饿了。”
“回去就给你做饭吃。”岑非鱼摇头叹气,“唉!这辈子就跟个饭袋过活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小牛犊子吃老草,想想真是意难平。”
白马翻了个白眼:“酒囊就好到哪里去?”
岑非鱼耸耸肩:“酒囊配饭袋,这不正好么?”
两个人说着说着,又打了起来,纠缠到一起,黏黏糊糊地滚来滚去。刚刚捡好的桂花洒了一地,又是一场白忙活。
白马踢开岑非鱼,忽然想起什么,问:“我用周将军的那招,如何?”
岑非鱼呸地一下吐掉嘴里的树枝,问:“什么?”
“让开点,当心血溅你一身。”白马努努嘴,示意岑非鱼靠边站,回忆起在周瑾旧宅中看到的八卦符文,双手一左一右,比照符文各划了一圈,继而向前方用力一推,使出一式云岚天元掌。
一股强大的真气自白马丹田升起,随他手中动作被释放,若有实质地扬起满地落花。
花随风舞,最终聚在一团,被白马用真气托举着,移到自己身前翻过来的斗笠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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