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听见庄梦羽说这话的时候差点儿以为夫人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他听说过庄梦羽从落雁塔上掉下来撞到了头的事情，也在军营里听过有人伤了脑袋后总是看到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
乐山试探的再谨慎还是被庄梦羽看出来了，问过乐山原因之后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吞吞吐吐的乐山解释说：人脑受创后看到不应该看到的东西要么是因为视神经出了问题，要么是脑部创伤导致的视觉障碍。根本与那些个神神鬼鬼的无关。
齐启明是那个出去拿“煞气”忽悠人的人，真的见到了“煞气”，他整个人都是凝固的——按照庄梦羽所说，他们用庄梦羽让人送来的凸透镜勉强看到了微生物。发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这种东西的齐启明真的怀疑自己眼睛坏掉了。
庄梦羽很能理解微生物的存在给了面前的三个大夫多大的刺激。她记得以前看过科普，说是在显微镜发明以前，西方的手术死亡率非常高。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连顺产接生产妇都有很大的概率死亡。究其原因是当时的人没有消毒意识。手术之前不洗手。
当时提倡手术前洗手的人被当作是恶魔死得无比凄惨。在他死后多年，显微镜诞生了，人类这下子意识到了微生物的存在。灭菌杀菌和隔绝细菌才终于被提上日程。
这时代连凸透镜都没有，更别指望显微镜了。庄梦羽不知道现代的医学常识对这些古代大夫来说有多颠覆，但她需要他们接受这些常识，需要这些大夫培养出更多懂得医学常识的人。
心中叹息一声普及医学常识的道路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庄梦羽起了身。
“三位先生现在有的是时间，不妨多拿些东西来放到凸透镜下看一看。比如说肉、比如说血。”
“可——”
三个大夫你看我我看你，想到那些大如鹅蛋、小如鸡蛋，透明到仿若放入水中就会消失的水晶壁，谁都觉得拿这样的宝贝看肉啊血啊的秽~物是在暴殄天物。
“先生们别把我那凸透镜卖了就成。当然我也会定期过来检查我那凸透镜有没有问题。”
庄梦羽确实不在乎几块水晶壁。她自己也有感觉，自打自己和薛老板假结婚之后，自己这手脚就越发得大了。可是科研需要钱，古往今来皆是如此。所以这水晶壁她没觉得自己打了水漂，只希望眼前三个大夫能尽快习惯充满微生物的世界。
她还想早日给他们灌输“细胞”、“细菌”、“致病菌”等等的概念呢。
从柳叶堂里出来，庄梦羽拢了拢自己的衣领。总是跟着她的浣剑、珍珠和玛瑙都是一副还在梦里醒不过来的样子。
这三人也通过凸透镜看到了微生物。然后就是一阵尖叫和各种人仰马翻。浣剑还镇定些，珍珠和玛瑙都快以为夫人是会变戏法，这是在拿戏法吓唬她们了。
等意识到夫人这不是在变戏法，也不是在吓人，浣剑、珍珠和玛瑙看着庄梦羽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崇拜又是说不出的好奇。
夫人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的？她总说她是在书上看见的，可问夫人那是什么样的奇书，夫人又不肯回答……
夫人究竟还懂多少她们不懂的东西呢？如果跟着夫人努力学习，是不是有一天她们也能变成夫人这样无所不知呢？
“夫人！”
跟在庄梦羽身后亦步亦趋的珍珠忽然喊了一声。
“嗯？”
庄梦羽回过头去，只见珍珠快步上前，朝着自己一福身：“奴婢斗胆！还请夫人教我！”
“啊？”
庄梦羽愣在原地，珍珠却是“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奴婢自知逾越，下人唯一的本分就是照顾好主子，珍珠本不该向夫人有所请求，但奴婢……奴婢还想再多学一些！”
抬起头来，用充满憧憬的双眸深深地凝视着庄梦羽，珍珠道：“奴婢也想像乐大夫、闾御医还有齐神医那样学习更多的东西！”
“奴婢、奴婢——”
激动到不能言语，珍珠久久无法平息自己的心绪。同时，她也害怕庄梦羽震怒，更怕庄梦羽说：“你一个女儿家干嘛去学男人们学的东西呢？”
所以珍珠的眼眶里已经蓄了泪。
“好啊！”
庄梦羽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扶起了珍珠。
她可真喜欢这个上进又爱学的小姑娘！也是她只想着招揽专业人才了，忘记可以从自己的身边人开始教些常识——原谅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抱希望说自己身边的古代丫鬟们能有这样的好学之心。
算盘不算，毕竟算账对于一个合格的主母来说是必要的。理账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儿家来说和女红一样是能提高她们身价的手艺。
听见珍珠愿意学习对她婚嫁或许没什么帮助的医学常识，庄梦羽只觉得羞臊的慌。
连她这个现代人都否认了姑娘家的学习潜力，那还有谁能肯定这些古代姑娘们的学习潜力呢？
“你愿意学，只要是我会的，我什么都教你！”
庄梦羽鼻子也酸了。
“那、那奴婢也……！”
玛瑙也跑上前来，她刚要下跪就脚下一滑，人摔在了雪地上。浣剑扶起了玛瑙，自己却也单膝跪了下去。
“浣剑恳请夫人赐教。”
庄梦羽笑着拉起两人，差点儿没让眼泪从眼角落下。
——她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她所做的事情也不是徒劳。这时代的女性并不都像平阳公主、银仙儿一样。还有像欧阳姑娘，像二丫她们，像珍珠、像浣剑、像玛瑙这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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