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涯像是没察觉到庄梦羽的动作，又喃喃：“仗剑江湖不就是刀口舔血？和尚听见女人说自己仗剑江湖不会敬佩她是一个女侠，只会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好嫁为人妇老实本分过日子。”
薛无涯的话无疑刺激到了庄梦羽。庄梦羽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薛无涯以为庄梦羽会与他辩驳几句，可是就像是辩驳的力气都失去了。庄梦羽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低下头去，轻声说了句：“是啊，你说的是对的。”
故事之所以是故事就是因为故事是虚构的。
庄梦羽虚构故事的时候是怀着美好愿望的，当然也就没去考虑什么现实不现实。而薛无涯说的，正是她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的现实。也是她以前日常生活里的现实。
“……可是，就算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的机率，我也想相信会存在一个敬佩女侠的和尚。这个和尚会站在苍生的角度上看待女侠，而不是站在男人的角度上看待女侠。”
“我相信这世间会有一个人，一个男人，他会衷心地为一个女性做出自己以上的成绩而感到骄傲。他不会诋毁她，不会侮辱她，他会感谢她拯救了他人，给了他人希望。做到了他或许做不到的事。”
“他会在看到她是个能生儿育女的女人之前，先看到她是一个人。”
马车里的灯光随着马车辚辚而一摇一曳。晕黄的光线里，薛无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
他想自己错了，并且是大错特错。眼前的人或许年岁是小了些，可她的眼界、她的理念都远远在他之上。她的这些“疯言疯语”乍听起来是很大逆不道，然而仔细想想，她又何错有之？
她分明是比他、比那整个宫殿里的所有人都要看得更前、更远。她的目光所及之处，甚至会让他产生一丝对未知的恐惧。
“你想遇见这样的人？”
薛无涯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庄梦羽一怔，随后终于笑了起来：“当然想啊！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谁不想遇见一个真正懂自己的知音呢？”
“知音……”
薛无涯若有所思，庄梦羽却是一拍脑瓜道：“对了！我这傻子，怎么还魔怔了！”
庄梦羽拍自己脑壳的用力之大让薛无涯差点儿怀疑她会不会一掌把自己拍成个傻子。但见庄梦羽又开心了起来，他心中的阴郁之气也逐渐散去。
“那个水晶月饼不要就不要了！只要有奶油和琼脂，我随时能做其他的甜品啊！”
薛无涯拿扇又节奏地敲击自己掌心的手停住了。
“谁说你需要放弃你的水晶月饼？”
“啊？”
庄梦羽一侧头就对上了薛无涯含笑的双眸：“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还有一个我？”
什么意思？自认为作为属下一向很懂老总心思的庄梦羽这会儿不太明白薛老板在说些什么了。
“单凭你绝对保不住你的方子和你的点心。可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这韶华公夫人身后还有一个韶华公？”
换句话说：来求他就好的事情，她干嘛要去烦恼自己一个人如何扛呢？
……先前他给梦娘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是等着梦娘来求他一求。现在他倒是觉得梦娘求不求他都无所谓了。
这个小丫头，不，这个小女人完全就没想着要求他。是她觉得自己不可靠，还是她压根就不想依靠自己？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都会让他很不爽就是了。
既然自己会不爽，那不管这小女人要不要他帮忙，这忙他都是帮定了。
见庄梦羽傻乎乎地看着自己，薛无涯耐心地为她指点迷津：“舒妃要方子作法，你给了就是。不过同样的东西你也可以拿去送给陛下与王皇后。你要是不嫌累，几个位份高贵妃，还有先皇的几个太妃那儿你都可以送方子和作法过去。”
“如此一来舒妃不会拿你如何，王皇后指不定也会因为你懂事，觉得以后说不到能用到你而暂且按下要对你动手的事情。”
“那几个位份高的贵妃见你一碗水端平，不说是会对你高看一眼，起码不会帮着皇后或者舒妃对你落井下石。几个太妃隐居深宫，你不一定能见着她们。但现在宫中几位得宠的皇子幼时都是被太妃们拉扯大的，太妃们的一句话甚至比皇子们母后母妃的话还有重量。你若是能讨好了太妃，起码七皇子和四皇子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陛下那边我会为你的甜品讨个正式的~名字。一旦陛下赐名，不管是哪家得了你的方子，你的东西依旧是你的。”
呃……这就是说皇帝赐名相当于认可了她的专利权？
庄梦羽听得一愣一愣的，连点头都忘记了。
“只是你那些甜品就不要直接拿出去做买卖了。”
噫！薛老板居然知道她是想把甜品拿出去当买卖做！她可没把这计划告诉给他知道！……不过也是，她就是人家薛老板手上的一颗棋子。棋子还能跳出下棋人的手掌心啊？薛老板看她又是卖力做点心，又是自己出钱买店铺，估计已经把她的计划都给推算了个七七八八。
“食道是钟鸣鼎食之家不外传的家族底蕴之一，说是一个家族的根都不为过。你若直接拿了被陛下赐名过的点心去卖，只会让人说韶华公府娶了丞相之女就是为了得到丞相府的底蕴。如今丞相府的底蕴到了手，韶华公府马上就开始抛售一家主母压箱底的绝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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