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小贩中心，由他们再做分配。”
陈氏烧鸭就此绝迹。
苏苡想到刚才齿颊留香的美味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竟不由遗憾和伤感。
陈祖平拍了拍受过伤的腿：“这门生计太辛苦，掌握配料、火候又只能慢慢摸索着来，现在许多年轻人都没有毅力坚持。我这腿现在站久了也吃力，大概干不了几年就真的要退休了。”
段轻鸿看了苏苡一眼：“刚才我还跟小苡说，不如回来帮你，继续做烧鸭仔，帮你看档收钱，把你的本事都传给我，这个摊位就还是烧鸭陈。”
陈祖平带丝温情地训斥：“你现在姓段，那边偌大一个公司上千号人等着你给他们开工资，你跑到这里来卖烧鸭，像什么话？”
段轻鸿低着头笑而不语，跟所有耍赖撒娇的孩子没有两样。段家那些尔虞我诈的血雨腥风，他是断然不会讲给陈祖平听的。
“不用担心咱们这生意后继无人，刚才你也看到小杨很卖力，也很有悟性，总算收了个得意的徒弟，你该为我高兴才对。手艺传给他，今后是叫陈氏烧鸭还是杨氏烧鸭都没关系，我以前也是学徒出身，不计较这个，只要东西还像原来一样好吃就好。”
什么传家不传外、传男不传女，都只是玩笑话，苏苡深深敬佩老人家的胸襟。
“这次回来待多久？跟苏小姐是不是好事将近了？”老陈乐呵呵地打探。
段轻鸿笑了笑：“会待不少时间，但还有些其他的事要处理。我跟她的事……还在商量，下次，下次大概就差不多了。”
陈祖平没留意苏苡嗔怪的眼神，兀自欢喜：“好好好，到时候一定要封个大红包给你们。你妈妈还留下一套龙凤镯，锁在银行保险柜里，还好，没被那场大火给烧掉……”
提到当年那场祝融之祸，父子俩都有些压抑不了的哀伤。但陈祖平很快又笑起来：“你妈知道你跟苏小姐这样好，也一定很高兴。”
苏苡受他们的情绪感染有些难过，段轻鸿拉住她的手：“我回去给她上炷香。”
陈祖平点头：“你们住在哪里？”
段轻鸿报上酒店名称。
他搓搓手，有些窘迫：“哎，回家就该住家里来，可惜地方太小了，怕委屈你们，太不方便。”
他住在一栋不算老旧的公寓，似乎近些年翻修过，但空间面积确实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老人家独自住还可以，多加两个人就转不过身来。
屋里供奉着陈嫂的遗像香案，贤淑温柔的黑白面容，段轻鸿立在那里看了很久。
苏苡陪他上了炷香，又坐了一会儿才走。
外头华灯初上，两人并排走在一起都不说话。段轻鸿需要一点空间静一静，苏苡从不是个聒噪的女人，自然不会打搅他。
还是他先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孝顺？每分每秒都有成千上万的钱入账，却让养育之恩大过天的爸爸住在那么小的公寓里，做那么辛苦的工作。”
没错，她的确是有这样的疑惑，但听陈祖平话里话外的安逸和知足，她觉得现在这些或许才是他想要的。
段轻鸿轻轻解释：“那栋公寓是他们刚结婚那会儿住过的，后来收养了我，就搬进了更大的房子，就是后来起火烧掉的地方。妈去世，爸受了伤，只有我侥幸逃脱毫发无损，后来赚了钱想给他换套新的大房子，他却说什么都不肯要。听说这个公寓重建修缮过了，他就搬到这里来，因为有他和妈一起生活过的气息，他舍不得走。”
苏苡并不意外，看得出陈氏夫妇感情很好，加上年少的段轻鸿，一家人的生活应该是美满幸福的。
这样的幸福，没有人能够说放就放，尤其是刚刚成年的段轻鸿，硬生生被逼迫着剥离原来所拥有的生活，一定是鲜血淋漓，苦不堪言的。
他的亲生父母又是另一种极端的对比，他失去的东西没有得到合理的补偿，光有金钱，换不来快乐，也换不来他原有的生活。
“我一直放心不下爸爸，以前拼命用功读书，就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一点的日子，结果到头来反而害他们变成这样。”
苏苡道：“你爸妈一定不是这么想的。他们看到你今天的成就，也会觉得开心。”
段轻鸿望着远处：“所以你说……当初放火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人，是不是很该死？”
苏苡心头一跳：“自作孽，不可活。段长瑄做了那么多坏事，一定会有报应的。”
“等老天爷的报应，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说不定等他白发苍苍的时候才给他一次心脏病猝死的机会，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无所有，名誉扫地，像一堆垃圾一样，没有尊严地死在大街上！”
“新酒店那场大火……”
“不错，是我给他设的一个局。”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再瞒她，“王梁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人，等候时机把我从段家连根拔起。老头子当时病重，他等不了了，本来是打算让王梁在新酒店开业那天动手的，集体食物中毒，责任全推到我头上。当然最好是我中毒最深，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苏苡听得身上发冷：“然后呢，你怎么知道了他的计划？”
“我说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那个程美璐早就被我收买做我的内应，很多蛛丝马迹都从她的嘴里得来。我不过是临时给了王梁假的暗示，告诉他新酒店开业当天我不会到场。而我对火有深深的心理阴影，来场大火一定比食物中毒更有效更轰动。火是从我告诉他我当晚入住的那个房间烧起来的，他一定以为我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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